弄潮号丨保姆纵火案，警惕陷入仇富仇穷的话语陷阱

　　四条人命，三个是孩子。他们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死去，与母亲一起死在照顾自己的保姆手之上。杭州蓝色钱江小区保姆纵火案，再次将人性拉到了不堪直视的底线。

　　有人说这是农夫与蛇的都市新版本，有人说这是贫穷之下的仇富恶报。人们试图在富与贫、善与恶的对比中探寻这朵恶之花为何在这处豪宅里绽放，继而为这个社会寻找到此类矛盾冲突的起源，提供解决冲突的方案。但实际上，不论对于这个特定的保姆持怎么样的态度，都是有意或者无意中设置了一个错误的命题。

　　蓝色钱江小区纵火案，客观上提供了豪宅与家政、富人与保姆之间的对比元素，但检视这场悲剧的起源，回望这把大火点燃的动机，却是与贫富之间的差距、与雇用之间的关系，没有必然关联的，有的只是人性与欲望的底线不保。

　　如果富可以成为仇的起因，可以成为哪里有贫穷哪里就有犯罪的理由，那么这个世界的幸福感便不会存在。而事实上，穷人、平常人的幸福感从来便不是以财富的多寡而呈现的。倘若如此，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为自己的作恶找到借口。因为财富的差距涵盖了几乎所有群体。而穷与富，它永远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同理，如果认为穷必定导致恶，那么这个世界所有的恶都应该是穷人制造的。但事实上，恶从来只跟人性、人格、以及对这个世界占有程度的欲望有关。否则用蓝色钱江小区这场纵火案来讨论贫富之间的矛盾冲突，则容易落入有意撕裂贫富阶层关系者的借口之中。

　　舆论场上围绕杭州保姆纵火案讨论的所谓“穷恶”话题，实际上是“富恶”的代名词。换句话说，穷人必定恶，反过来的潜台词是，因为富者与穷者拉来了物质条件的距离，才形成了穷人之恶。这个逻辑是被掩藏在“穷凶极恶”的概念之中的。这是向往理性和法治的社会，需要特别警惕的一点。

　　月薪7500元的纵火保姆，比很多人的劳动所得多很多。比住在千万豪宅的受害东家富百倍千倍的阶层，同样不在少数。东家满足于生活的现状、感恩于保姆的劳动付出，女主人毫不设防地借给保姆10万元，从教训来看，是对人性底线的误判，但实际上是基于对普通人格的信任与尊重。东家眼中的保姆已经不是雇用关系，而是人性、人格的平等关系。这岂不正是整个人类社会所苦苦追求的健康关系吗？

　　如果纵火保姆有基本的人性底线、健全的人格尊严托底，她应该能够感受到自己所得到的尊重与信任，已经与东家之间的财富差距没有荣与辱、贵与耻之分，更没有任何理由构成与东家之间的仇恨关系。但冷血如嫌犯莫某晶者，把每个月亲手将不菲的薪水送到自己手上、把昂贵的奔驰车钥匙交给自己买菜接着孩子的女主人，连同女主人三个无辜的幼小生命一齐葬送火海，她所表现出来的“仇”，是跟东家的财富多少没有关系了，只跟自己膨胀到极致的欲望有关。

　　莫某晶从本已相对富足的广东东莞来到杭州做家政，从澳门赌场上的常客、到杭州人家保姆，有很多次回归正常人平静生活的机会。但莫某晶无法在各种生活状态中漂白自己曾经有过的心灵劣迹。将近10万元的年薪，就现阶段的劳动力价值来说，谁都没有欠她。但这个社会给她多少，都无法与她心底的欲望相匹配。如果硬要说穷的话，她不是穷在财富上，而是贫在精神上，人性与人格上。所以从普适的贫富矛盾来说，只要人格健全下的勤奋与努力，差距再大，都是值得尊重的，都无损幸福感的。反之，社会群体中的任何一个，只要控制不住欲望的底线，都会在心底萌生仇恨。但这种仇恨，不是别人的财富比自己的多而诱生的，而是在心底里打开了魔鬼的盒子。

　　杭州保姆纵火案，是一个极端的个案。社会讨论的话题，应该从贫与富、千万豪宅与家政保姆的对比关系中跳脱出来，从一些人设计的话语陷阱中清醒过来，回到个案的特殊性上来，回到家政市场与家庭安全的规则设计上来，回到人性与人格的底线上来。贫富本无仇，话语的陷阱设计多了，无仇也会有仇。从这个意义来说，设计这个命题者，是需要像纵火的保姆一样，令人警觉与防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