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线上的残酷青春:奋斗还有意义吗
来源:中国青年报
作者:小海 责任编辑
吕苏娟
2017年04月27日 14:30:52
当一切青春的、活跃的、富有生命创造力的细胞像天上陨落的星星一样化成碎石块,才恍然领略到夸父追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青年,我觉得这两个字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原来认为只要自己还算是青年,就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应该有很大上升空间。当我在这样一个春天的季节,特意空出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回想从少年到青年的成长之路,内心翻江倒海,唏嘘、哽咽、困惑、愤怒与蹉跎,占据着我全身每一个正日渐枯萎的年轻细胞。
我在15岁那年初中还未毕业就辍学在家,到16岁夏天南下深圳打工,中间差不多半年多时间无所事事。其间有一个多月是在县城的一个技校度过的,同学中学电脑、电焊的居多。我对电子类东西从小就没有太多兴趣,所以就在妈妈的建议下学了缝纫机。
交了七八百块钱的学费,踩了一个月的废布,就算是毕业了。大概过了四五个月,学校给村上有电话的一户人家打电话转告我说,要出去工作了,但需要交1200多元钱,介绍工作费路费都算在一起。爸爸卖了好几架车子粮食,那时候在农村大多数都是现花钱现卖东西,凑够了钱交给学校,我就和一大批几乎都是第一次出家门的同学一起坐车去深圳了。
爸爸骑自行车送我去县城,跟我说“遇到什么事儿都忍着点儿,好好干”。我第一次坐火车,身体的不适与煎熬在30多个小时后才算告一段落。我们坐那一班车只到惠州,再从惠州转大巴。没想到坐上了黑大巴,最后终于在半路拦了一辆车到了深圳一个叫横港的小镇。我们稀里糊涂地进了一家电子厂,工资三四百元一个月,几乎没有休息,月底发工资的时候如果不太忙的话,第二天就放假一天。还好那时候年轻,加班到十一二点也不知道累。
第一次上夜班是极其难熬的。我本来在二楼装配部,但因为一楼注塑部缺人,我便被调了过去。我的任务是用小刀刮刚加工出来的收音机的塑料壳子,因为打瞌睡,结果锋利的刀片将手指头削了个口子,忍着痛撑到了下班,手指头已经发炎肿起来,疼得怎么都睡不着。就那样干了一年多,一个月几乎上30天班,每一天都工作10多个小时,到离开那个厂,我的月工资也没有超过600元。就那样忙碌着孤独着幻想着在广东度过了懵懂迷茫的4年青春时光。
2007年,我去了宁波,找工作屡屡受挫后,最后还是重操旧业,继续踩平车做衣服。这一待又是4年。2011年我去了苏州,一心想着换份工作,可花了两个多月找工作一无所获后,又不得不干起老本行。一直都想逃离,但最后都是毫无改变。2015年下半年我去了郑州,之后一年又来到北京,中间的故事无法叙述也不愿重提,都是在迷茫、矛盾,困惑与挣扎中度过,内心的孤独、失落、忧伤与愤怒仿佛从未减少过。
刚开始去南方打工时,我反感人家叫我小孩子,现在,居然已经成了大龄单身青年。城市、车间、流水线、工作账本、工资单与宿舍、食堂和人才市场,组成了我认识世界的经度与纬度。14年,宝贵无价的青春时光,我把它献给了工厂,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在创造价值还是在制造垃圾。
上升到更高阶层对我而言是天方夜谭。至今,我还是一无所有,到一个新的城市,找一份新的工作,重新又回到了原点,我的生命似乎在周而复始地空转,只不过我早已不再年轻。
当一切青春的、活跃的、富有生命创造力的细胞像天上陨落的星星一样化成碎石块,才恍然领略到夸父追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们都在太阳下疯跑着追逐着,只是早已忘了岁月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同学们做什么的都有,钢筋工、打磨工、做设计、全职妈妈……各自将青春的华丽外衣脱了下来。我们对自己所遭受的艰辛往往浑然不觉,因为大家早已经适应了。生活对我这样的群体来说只是生存,但逝去的时光终究是回不来了,青年的生活也正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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