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岂能亵渎,粗鄙绝非创新
浙江日报 李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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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永高
2015年12月29日 08:32:18
提供强大的价值引导力、文化凝聚力、精神推动力,传达更多自然之美、生活之美、心灵之美、梦想之美,更好满足人们多层次、多方面、多样化的精神文化需求。非如此,方能无愧于这个时代!
这一刻,文学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我是死啊,/我是你妈,/我会给你新生哒。”倘不说明,你也许压根想象不到,这是泰戈尔的诗作。不对,准确地说,这是浙江文艺出版社最新出版的泰戈尔诗作《飞鸟集》中的一句中文翻译,译者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作家冯唐。
这,还是诗吗?这简直是对文学名著的亵渎!庆幸的是,12月28日,在众多网友排山倒海般的批评压力下,浙江文艺出版社公开决定:即日起在全国各大书店及网络平台下架召回冯唐译作《飞鸟集》。
应该感谢所有网友,你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文艺不能没有节操,文艺不能没有情怀、没有责任、没有价值观!
且说说泰戈尔和他的《飞鸟集》吧。泰戈尔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作家,几乎是中国读者最熟悉的外国诗人,他的《飞鸟集》曾滋养了无数中国人的心灵。在印度教里,人、动物、树木、泥土,和谐统一,处处神迹,这有限中的无限,一如中国禅宗中的须弥山与小芥子,唐诗宋词中的皓月千山,道家传统中的三生万物,妙不可言。也因此,在郑振铎译作《飞鸟集》中,诸如“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诗意,均是以汉语之美温柔地熨帖了印诗意境,至今倍受推崇。
但,就是这样一部曾在无数少年心间播下诗意种子的作品,却被“诗人”冯唐肆意粗俗化。翻阅冯唐往日作品,“少儿不宜”是其一以贯之的风格。本来,情与性是自然规律,造物使然,自有属于它们的美学规律,自有它们的道德框架,也不必刻意回避。但将“面具(mask)”译为“裤裆”、“好客(hospitable)”译为“骚”,就不仅违背了原文原意,更是用粗鄙代替了高雅,把泰戈尔诗中的哲思和想象低俗化为无病呻吟的矫情。这些充斥着恶俗字眼、毫无修饰地刺痛着读者神经的句子,不仅不能让人体会到丝毫美感,反而令阅读者感到不适。无怪乎一位网友愤怒地指责,“如此亵渎一个以文字优美和诗意浓厚的作品享誉全球的长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诚然,翻译是一种再创作,但这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创作更应该自警自律,对原著持有敬畏之心。在翻译界,最优秀的大家向来是用自己的技艺去成就原作意韵,而不是将自身风格凌驾于原作意韵之上,郑振铎如此,穆旦如此,冰心亦如此。而且,所有伟大的作品都是一个时代的写照,作为一名翻译不仅要仔细揣摩作品的思想、文采,还要传达作品所描绘的时代。郑振铎译的《飞鸟集》之所以能够流传至今,不仅因为这是第一部翻译成中文的泰戈尔作品,郑振铎还是第一个为泰戈尔写传记的中国人,换言之,他了解泰戈尔和他所处的时代。相较之下,两三个月就交稿的冯唐下足功夫了吗?
据报道,在谈及为何重译《飞鸟集》时,冯唐直言出版社约稿时承诺会给予最高水平的翻译费,每个字很多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重酬之下,难免动心,但行行有道,自古如此,更何况面对的是闻名全球的文学名著呢?冯唐曾在文学圈提出过一个论调,“文学的标准的确很难量化,但是文学的确有一条金线,一部作品达到了就是达到了,没达到就是没达到,这条金线和销量没有直接正相关的关系。”如果总结郑振铎版本的金线在哪里,大概就是他遵循了“文以化人”的基本规律——人在年轻的时候,追求的是纯洁、高尚、超然和优美。可眼下的冯唐,似乎已经忘记了这条金线。
“诗歌翻译史上的一次恐怖袭击事件”。对冯唐译本,有读者如此评价。进而思之,此次事件其实更像一面镜子,既照出了翻译者的文学价值失范,也暴露出当前文化出版领域存在的一些问题。文艺应当坚守正确的方向。这既是对作家的自我修养要求,亦是对文化机构的最基本要求。出版立项时,应有更全面一些的考虑,不能一味追逐名人效应和市场价值,而对亵渎经典视而不见。须知,“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单纯感官娱乐不等于精神快乐。”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文学反映民族风貌、展现时代思潮,持续塑造着一个民族的文化品格和精神气象。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征程上,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当下,每一位文学工作者都应该牢记使命,化人首先正己,打牢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根底,用高尚的情操、充沛的情感、生动的笔触、优美的旋律、感人的形象,提供强大的价值引导力、文化凝聚力、精神推动力,传达更多自然之美、生活之美、心灵之美、梦想之美,更好满足人们多层次、多方面、多样化的精神文化需求。非如此,方能无愧于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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