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庚走好：真的改革家不会被遗忘

　　历史的时针，停留在2016年1月31日凌晨3时58分。那一刻，我国改革开放事业的重要探索者袁庚，因病医治无效，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99岁。

　　这个世界却无法平静地面对他的离去。作为招商局集团原常务副董事长，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和招商银行、平安保险等企业创始人，百年招商局第二次辉煌的主要缔造者，作为我国改革开放史上一个巨大的符号与标本，作为蛇口基因的核心、“前海蛇口”再出发的精神指引者，他的离去，注定会在无数人心中泛起波澜。

　　袁庚出生于1917年，是广东省宝安县大鹏镇人，原名欧阳汝山，曾用名欧阳珊、袁更，因解放初期出国护照上误写为袁庚而沿用至今。对今天的一些年轻人而言，这也许是个有点陌生的名字，但请记住，我们如今所拥有的从扭曲中恢复的习以为常的生活形态，有赖于当年包括袁庚在内的改革者们用勇气、胆魄与超越时代的识见一点点塑造。

　　说起袁庚，很多人会想起那句曾传遍大江南北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口号早在1981年3月由袁庚提出，它第一次让时间、金钱、效率等这些“资产阶级”话语体系的名词进入公共空间，在今天看来，它也许只是道出了一种常识，但在那个常识被遮蔽的封闭时代，却称得上石破天惊，因而很快成了“姓社姓资”争论的火力集中点，以至于，那一幅巨型标语牌曾多次在蛇口工业区竖起，又被拆下。袁庚后来说：“写这标语时，我是准备‘戴帽子’的。”直到1984年1月，邓小平视察蛇口时肯定了这个口号，围绕着它的争论才渐渐平息下去。

　　重温这样的历史，我们也再一次感受到，曾扭转了整个国家与民族命运的改革开放从来就不是一条坦途。反过来，改革阻力越大，也越能显示改革者“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与历史担当。比如有一个4分钱惊动中南海的故事——1979年8月，蛇口工业区首项工程蛇口港开工，工人们干劲不高，四航局工程处决定从当年10月开始实行定额超产奖励制度，即完成每天55车定额，每车奖2分钱，超额每车奖4分钱。工人们由此干劲大增，甚至每天可领奖金4.14元。1980年4月，这个行之有效的奖励制度被上级有关部门勒令停止，理由是为了“纠正滥发奖金的偏向”。奖金撤下，运泥量也跟着下去了。袁庚拍案而起，他请来新华社记者写内参告“御状”。仅隔一天，蛇口的工地上就恢复了定额超产奖。这之后，我国内地逐渐实行了工资奖金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办法，一举打破“干与不干一个样，多干少干一个样”的“铁饭碗”。

　　也许，更能让袁庚获得公众敬意、奠定袁庚历史地位的，是他的开明气度，是他对权利必须敬畏的真理的朴素体认。当今天“因言治罪”的新闻还不时见诸报端、人们为此仍然会不时产生焦虑无力感，早在1988年的“蛇口风波”期间，袁庚就表示要切实保卫宪法赋予的言论自由的神圣权利，绝不允许在蛇口发生以言论治罪的事情。他引用了伏尔泰的那句名言说，“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发表不同意见的权利。”

　　袁庚曾交待原《蛇口通讯报》总编辑，要“敢于刊登批评蛇口领导干部，包括批评我的文章，目的就是让当官的敬畏百姓，而不能让百姓怕官。”当得知《蛇口通讯报》真的要登批评他的文章时，袁庚要求批评稿“一字不改见报”。这应该也是蛇口精神的一部分。

　　斯人已逝，精神永存。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8月，晶报阳光奖分量最重的特别大奖之“全场致敬大奖——光芒大奖”，颁给了时年95岁、离休20年的袁庚老人，全场起立向他致敬。设置这样一个奖项，就是要告诉历史，这样的改革家不应该被遗忘，致敬袁庚就是致敬改革，就是致敬那些守护我们日常生活的公平正义。

　　也因此，我们怀念他、向他致敬的最好方式，是继续放大那些深圳视角下的价值共识，将他留下来的精神遗产转化为在改革大道上继续前行的强劲动力，不断铸造、完善城市的改革品格。如果说过去探索精神成就了深圳，深圳今后的使命仍然是探索、探索、再探索。2014年4月，有媒体采访袁庚结束离开时，袁庚特别嘱托了一句：“向前走，别回头”。是的，改革创新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何克服各种制约可持续发展的瓶颈，如何拒绝惰性与惯性，不断从当年的开风气之先中汲取前行的胆识与勇气，不断对那样一种骨子里的激情与坚韧加以提炼与吸收……都是我们需要直面的问题。

　　昨日，深圳市委书记马兴瑞、市长许勤赶赴蛇口招商局档案馆看望慰问袁庚家属，并向袁庚遗像献花鞠躬；昨日开幕的深圳市六届人大二次会议上，多位代表在分组讨论环节的发言中缅怀袁庚；在更多深圳人心中，这个名字已矗立成城市的一个精神地标……袁庚老人走好，请相信，从蛇口出发的敢闯敢试的改革精气神，会一直在城市的血脉里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