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要让农村教师留得住、干得好、受尊重

　　郑毅：在你的调查当中，乡村教师的工资待遇怎么样？

　　潘旦：工资待遇，在2009年开始，咱们浙江省就在教师体系里面实行绩效工资，绩效工资的实施实实在在地提高了农村教师的收入,因为咱们省有一个明确的倾向，就是绩效工资要突出向农村教师大力倾斜。凡在浙江的县城关镇以下任教的农村教师，每个月基本上都能够拿到60至400元的农村教师津贴，并且，每个市县都可以在此基础上加大对偏远地区教师的补助力度。而我调研，这所小学她们42.9%的老师，她的个人年均收入均是在3万元以下的，57.1%的老师她的个人收入是在3万到5万之间的。因此在访谈当中老师对绩效工资的公平性都是予以了很积极的肯定。但是呢，老师的收入与其他行业比起来，与我们现在物价上升的速度比起来，还是相对比较低的。

　　郑毅：工作辛苦而待遇又不高，那么乡村学校能够留住好的老师吗？

　　潘旦：的确，乡村学校教师的待遇比较低，导致乡村老师的流动率是比较高的。由于城乡经济和收入水平的差距持续加大，各地尤其是些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它又纷纷用各种优惠政策来吸引乡村的一些骨干教师，造成了乡村教师逐级向上流动的一个现象，乡镇向县城流动，县城又向省城流动，而且流失的基本上是30到40岁的骨干中青年教师。按照西方经济学的理论来看，这也是一种合理的现象，西方经济学里，有一个理论叫作“经济人”理论，认为人是具有完全理性的，可以做出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一种选择。从这个理论的角度来看，乡村教师应该都会离开乡村，因为到了城镇小学去之后，她不仅工资待遇得到提高，而且职业上的上升空间就比较大。但事实上，还是有很多老师宁愿留在乡村，比如我调研的这所学校，有将近一半的教师已经在这个学校里面工作了20年以上的时间了。

　　郑毅：那么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些教师继续留在乡村学校呢？

　　潘旦：因为人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经济人，在某种程度上人还是个道德人。著名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阐述过人性不同于经济人的三个方面，分别是同情心、正义感、行为的利他主义倾向。亚当•斯密的这种伦理思想后来被发展成这“道德人”理论。而在我看来，乡村教师之所以能够抗拒经济利益方面的落差，长期地留在乡村，最重要的就是出于人性当中的道德力量。

　　一个老师在访谈中说，她也曾想过要调走，因为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在县城，在乡村任教意味着她不能够照顾自己的家庭，因为一周都要呆在学校里。但是她说自己一看到农村孩子那一双双眼睛，就觉得自己不能走，因为农村的孩子更需要她，乡村孩子很多都是留守儿童，父母不在身边，跟老师关系就更加亲密，更需要老师的关爱，这其实就是一种道德精神中的同情心。也有老师在访谈中说，自己就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她在求学过程当中深刻地感受到城乡教育资源的巨大落差，这对农村孩子而言是不公平的。所以他愿意在农村任教，尽自己的能力给农村孩子更好的教育。

　　我想这应当就是一种道德精神中的正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