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丨恐怖来袭时,才知一切皆是人性——《恐怖直播》
来源:浙江在线
作者:评论员 吕苏娟 责任编辑
郑亚丽
2017年10月04日 22:35:41
在生死面对,人类真的不及动物。因为动物从不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也从未曾试图主宰其他所有动物的命运。
当要求总统的一句道歉,变成了一场恐怖袭击的理由,世界可能就此崩塌。
电影《恐怖袭击》的世界就是这样崩塌的。从一场简单的广播热线电话开始,一个普通建筑工人朴鲁圭借电台主持人尹英华的新闻播报传达出一个要求:总统必须为死去的三条人命道歉,否则就会以爆炸的方式报复整个社会。
总统,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
凶手,在出现的一刹那就注定了死亡。
而牵涉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撕下了各自的面具,展现出一个恐怖的世界。
这是一个在恐怖来袭时所展现的真实世界,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极力想要掩盖的真实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人命,首先在媒体面前一无是处。
一个底层的工人如果不能通过政府表达个人诉求,他第一反应想到的肯定是媒体。朴鲁圭也不出所料,寄希望于通过热线电话传递诉求,可惜他不知道,媒体播报是有主题的,一旦与主题不符,自然就被筛选出去了。
没有话语权,是因为没有力量。而如果连本身来自人民力量的媒体,都不再管人民了,那人民有委屈了该怎么办?
朴鲁圭用自己一系列的行动告诉世人:只能靠自己!
从操纵电台线路,让炸毁大桥的诉求传达到尹英华耳中,并最终让这一现实在他面前上演起,技术就成了这个建筑工人回击现实世界的最有利武器。
面对这一威胁,作为媒体人的尹英华先是嘲笑其恶作剧,并让其“赶快炸吧,让我们大开眼界”来回击,最终促成了惨剧的发生。
而如果说这样的回应,站在媒体角度,尚且有一些现实恶作剧的案例可作支撑的话,那当大桥被炸裂的那一刻,电台主播表明这是独家新闻,而其他人都停止报警动作时,媒体就此揭下了代表人民的神圣外纱。
深究可知,新闻媒体其实从未完全代表过人民。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媒体被定位为“第四权利”。该词原意是指宗教、贵族和平民之外的第四阶级。但Stewart大法官在使用该词时,指的是新闻媒体是立法、司法、行政之外的第四权利机构。
从字面解释来看,新闻媒体从未指明代表人民,它不过是来自人民的一种力量,但使用这种力量的人民,却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包括政府官员和普通大众。而在这两者的较量中,谁会胜出,不言而喻。
朴鲁圭明白个中利害,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媒体能真正帮助他,他想要的不过是通过媒体的力量去施压总统,让其向死去的三位建筑工人道歉。
他甚至也摸透了媒体的追求——数据代表一切,以独家新闻的高收视率为要挟,获得了三位死去建筑工人的赔偿金。这个他通过各种方法无法从政府那获得的东西,就如此轻而易举地从媒体那获得了。
媒体傻吗?它不傻,因为高收视率本身就代表着更多的钱。它也很聪明,因为这一独家报道的背后,意味着政府的随时介入,而一旦表现的好,钱不过就是附加物而已。
于是,有了后面的车主任以人质牺牲为代价,换得总统不出来道歉的正当理由;有了尹英华表明耳朵上有炸弹,警方的虚假安慰,实则无动于衷;有了朴鲁圭命悬一线、再无威胁时,警方子弹的致命一击。
恐怖分子必须死,这是媒体时刻想要营造出来的价值诉求。
因为只有他死了,人们才会自然接受政府想要人们知道的真相;只有他死了,才能掩盖政府视百姓生命如草芥的恶劣行为;也只有他死了,媒体才可能逆转形势,让百姓将本该针对总统罔顾人命的指责,变成对恐怖分子毫无人性的谴责。
而即便是一个有良心的媒体人,最终他的命运不过是成为这一事件的“背锅侠”,比如尹英华,或者是变成葬身海洋的播报者,比如尹英华的妻子李智秀。
在一颗炸弹面前,媒体和其所倡导的公正、正义、客观、真相等,全部崩塌了。
在这个世界中,人命,在政府面前轻如鸿毛。
被媒体、警方贴上“恐怖分子”标签的朴鲁圭,最初只是一个深受委屈而诉求无门的人。他自称是一个已经从事30年建筑行业的工人,却眼睁睁看着另外三个工友掉入水中无人营救,而政府不营救的理由竟是因为要保障世界领袖高峰会议,人员调配不过来。
不救人,仅仅是因为力量不够吗?其实不是,如果换成当权者落水,场面绝非如此。不救人,不过是因为在政府眼中,底层工人的生命不值得一救罢了。
试想,社会中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少了两三颗马上会有人快速补上,更何况是已经老化生锈早该换了的螺丝钉,何必要劳心费神地去救?
想到这,脑海中忽然就跳出我国在国庆节当天派飞机去接遭受超强飓风袭击的加勒比海地区的中国公民回家的新闻,如此一对比,顿觉我泱泱中华还是很牛气的。就像《战狼》中凭借中国国旗就能护送百姓回家的现实一样,让人自豪无比。
但类似朴鲁圭这样的案例在中国有没有?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因为从来没有一部作品曾试图去挖掘过一个带有讽刺和挖苦政府事件的背后真相。
这也许是《恐怖直播》最值得让人深思的地方:我们可以确切地相信政府会为了各种利益牺牲百姓,却绝不会轻易地相信政府会不惜一切力量去救助每一位百姓。
因为现实中的不可知,给了人们太多的想象空间。而在这一空间中,也许就存在着像韩国总统一样的人。他可以无视大桥上正面临生死的百姓而不出来道一声歉,甚至以牺牲这些百姓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得自己的置身事外。
而这一切,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负起责任,丢掉好不容易加冕的“皇冠”及这顶“皇冠”后面的权势和利益。
权势和利益,是政治斗争最有利的两样武器。在它们面前,人性是什么?生命又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中,人命,在绝望面前往往被抛弃。
如果说出于利益或权利而抛弃他人生命,是人性的黑暗使然,那选择用他人的生命作为要挟,甚至在死亡面前仍然选择让他人陪葬,那就
不仅仅是人性的黑暗,而是将人本该高于动物的意识,变成了低于动物本能的“垃圾”。
我们总觉得,人与动物的最大不同在于人有意识,并常常以此沾沾自喜。但当危险来临时,人和动物的刹那选择,却往往高低立见。
在动物世界中,负鼠遇到敌害时,会躺下来装死;蜥蝎遇到威胁时,会选择断尾来迷惑敌人;鸵鸟遇到敌害时,会把头埋在沙子或草丛里;蚂蚱被捉住时,为了逃命会断掉大腿逃跑……面对死亡威胁,动物有千奇百怪的选择,却没有一条是要别的动物殉葬的。
但人类却不会。朴鲁圭也许一开始并没有计划让桥上的人质为其陪葬,但当自己的诉求不可得时,他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他人的生命来成全自己。
警方也许一开始也并没有想要牺牲尹英华,但当抓捕罪犯迟迟无望时,她们仍旧可以当机立断地欺骗尹英华让其充当“恐怖分子”的出气筒,来换得找犯罪分子的时间。
甚至尹英华一开始也没有想要牺牲他人,但当得知自己将成为这场事件的“祭品”,她的妻子在事件中身亡时,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按下了爆炸按钮,用炸毁两栋大楼来发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在生死面对,人类真的不及动物。因为动物从不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也从未曾试图主宰其他所有动物的命运,而人类在攀爬至食物链顶端并历经岁月演变后,却早已自傲地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王”,可以主宰所有生命,包括人类自己。
当恐怖来袭时,人们清楚地看懂了人性,看懂了人性的贪婪、愚昧、无知和任性,正如影片中车主任所说的,你想要在这个世界获得你想要的,必须不择手段,因为这就是人类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恐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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