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评丨毛振华都成“窦娥”了，山海关外谁敢来？

　　踌躇满志的企业家毛振华，在投资经营亚布力阳光度假村22年后，如今自称“搞得跟上访户，跟窦娥似的”。作为中诚信集团创始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所长的毛振华，日前发布一段视频，控诉自己及旗下的亚布力阳光度假村在当地被欺负、被愚弄的经历。视频中的毛振华称，自己在当地投资的“23万平方米土地被非法侵占。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管理委员会来了之后，是亚布力最黑暗的日子”。

　　管委会是2014年5月，由黑龙江省委、省政府组建的亚布力滑雪旅游度假区改革发展推进组成立的。推进组的组长由省长担任。众所周知，这是十八大后，“振兴东北”口号叫得最响的时候。外界普遍认为，东北迎头赶上的机会来了，“投资不过山海关”的历史将会改写了。

　　然而毛振华在这块黑土地上历时22年、20多亿的投资，却步入了最黑暗的日子。“一个正常经营企业，动不动就执法机构来威胁我们，今天查这个，明天查那个，又是公安，又是什么食品检验，又是什么锅炉检查，天天找我们麻烦，他们没有为我们办一件事情。”

　　毛振华的经历让包括潘石屹在内的一干企业家、名人，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有人大教授表示，连毛振华这样的人都被整到这种份儿上，其他企业来投资会是一种怎样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再肥的黑土地，没有法治阳光穿透到政商关系角角落落的环境，再多的投资都会成为有去无回的“肉包子”。从毛振华“窦娥”般冤情的陈述中可以看出，省长没来过，新成立的管委会不是来扶植并规范投资环境的，而是来争食的。而且争食的方法不限于另扯大旗、另占山头，还直接占用了投资者的23万平方米土地，派出执法机构拦截旅行社进入投资者经营范围，威胁旅行社不能到投资者的旅游环境中消费。管委会既做政府角色，又做企业主体，如此“振兴”，却把当初看好这片黑土地的投资者的胆给振碎了。

　　东北是老工业基地，旅游资源得天独厚，整个硬环境，属于插一根棍子在地上，也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好地方。但是从这些年“投资不过山海关”的种种案例来看，软环境令人堪忧。这一点，东北地区很多官员也是承认的。公开报道显示，不久前召开的 “2017东北振兴论坛”上，长春市市长也表示：“‘投资不过山海关’的说法，过去一度盛行，不管是否夸张，但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东北(与其他地区)的差距。近几年来大家都在积极努力，共同改善东北经济发展软环境。”

　　东北的软环境，说到底是人的环境，而人的环境中起主导作用的是权力，是权力处理政商关系的角色定位。这是东北振兴最大的“包袱”，而不是普通人群的观念、国企遭遇的困境，等等。

　　毛振华在理论上“东北振兴”最好的时机，遭遇“最黑暗的日子”，表明权力的手势，并没有因为群体性对前景的焦虑，而有本质上的改变。毛振华举例说，“他们在外面的土地上建设了非法的栈道，花了不少钱，有什么用？你们去看看，就要被拆掉。拆了又建，建了又拆，花的都是国家的钱。据说花了8个亿，你看看他们干了什么事？我们这个企业花了20个亿，你看我们干了什么？修了雪道，建了宾馆……”

　　这是一个爱东北、希望东北经济能够健康发展的投资者，在为权力作贱纳税人的钱而痛心，而呐喊。一个名份够大的投资者，一个在这块黑土地上20多年时间投资了20多个亿的投资者，他都没有渠道能够见到管这个管委会的省长、没有通道反映自己企业生存的困境与遭遇，更何况比他投资规模更小的企业主。所以潘石屹在转发毛振华“冤情陈述”时表示，“喊冤，是为了我们社会进步！”

　　今天围观这场“哭诉”的人们，都是为了东北这块土地的振兴，都是为了社会的进步，而绝不是仅仅对东北政商环境现状发泄一下愤懑与失望的情绪。

　　一年前，李克强总理在国务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推进会议上就公开表示，不少企业家反映，东北的营商环境和南方一些地区相比确实存在不小的差距，东北首先要从自身改革做起，必须痛下决心优化营商环境，真正激发社会潜能，释放东北发展的内生动力。网上有一种说法，叫“投资不过山海关”，东北可千万不能让这种说法变成现实啊。

　　事实上这种说法，过去是事实，今天依然是事实。东北的产能过剩，实际上是权力过剩。东北一些省份，近年来通过机构改革，砍掉过不少权力机构的冗余，但从毛振华企业遭遇来看，精简的权力依然精力旺盛。这些旺盛的精力，并没有使在痛下决心优化营商环境上，没有使在真正激发社会潜能、释放东北发展的内生动力上，而是宣泄在盲目的折腾上、折腾外来投资者上。权力改革的“定力丸”没有入心入肺，投资者和企业家就找不到生存发展的“定心丸”。

　　通往亚布力的旅游资源途中，是虎视眈眈的各方权力。纵向垂直的、横向割据的，各种错综复杂的权力，如同几十年饿极的狼一样，都想在新一轮东北振兴中分得一杯羹。亦如山头割据的既得利益者，成为发展当地经济的占山为王者。地方有地方的考量，垂直系统的权力机构有各自系统利益的盘算。这些权力，不是形成相互制约，而是形成相互的掣肘、改革发展的牵制。只要一方利益不到位，改革就会陷于困境，投资就会陷于狼多肉少的境地。

　　东北振兴，首先需要振兴各方权力的服务关系、服务体制。必须把权力型政府，彻底转变为服务型政府。必须构建健康、规范、法治的权力体系。必须彻底理顺各种权力关系，形成共同推进改革的力量，而不是伸手挡关的阻力。权力的有形之手，如果耐不住寂寞，总想插手干预，就会成为百姓眼中的“咸猪手”。“咸猪手”放不下，振兴东北则是一句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