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媒体能凑“戏”吗
来源:京华时报
作者:回形针 责任编辑
程永高
2016年08月08日 10:31:47
自从《三体》拿下国际科幻最高奖项雨果奖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仅仅是科幻迷小众圈子里交口相传的一个神话,而成为公众视线中的一个超级大IP。
自从《三体》拿下国际科幻最高奖项雨果奖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再仅仅是科幻迷小众圈子里交口相传的一个神话,而成为公众视线中的一个超级大IP。《三体》改编电影跳票之后,《三体》舞台剧捷足先登,在上海收获口碑之后,近日又来到北京北展剧场,为观众呈现了科幻如何与舞台联姻的一种可能。
制作团队在剧场技术手段的调用上不可谓不用心,3D构图、纱幕投影、无人机气球、激光切割……要使大剧场的观众感到惊奇和激动,这些技术是有用的,但并不是全部。或许对于不常进剧场的观众或者没读过原著小说的观众来说,他们可以满足于视觉奇观,但对于真正热爱戏剧和原著小说的观众来说,他们在剧场里期待看到的,最终仍然是“戏”,是那些已经被念叨得老掉牙的“故事”和“人性”。而《三体》舞台剧在“做戏”这一点上,似乎仍有不足之处。
第一是剧作的问题。如我们所知,长篇小说在被改编成剧本时,由于艺术形式的不同,要经过大量的“转译”。《三体》作为一部科幻巨著,其人物众多、线索庞杂、世界观浩大,又充斥着大量的科学术语,本就自带阅读的门槛,更给舞台改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对原著的删减是必须的。《三体》小说第一部的核心事件,是被残酷命运捉弄的女科学家叶文洁向太空发射定位信号,从而使地球暴露在高科技而又受环境限制之苦的三体文明的视野之中,整个人类的命运就此面临危机。其他情节(包括二十多年后的科学界集体自杀事件、科学家汪淼被卷入三体网游、地球防卫中心的反击)都是这一事件的后续发展,只是在小说中是以倒置的时间线展开。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读者可以体验到追查事件抽丝剥茧的快感,但戏剧需要紧凑,观众需要迫切搞清楚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便有更多的余裕去享受观看事件的进程,欣赏演员的表演。《三体》舞台剧改编似乎想保留原著的叙事结构,也在人物关系上做出了一些调整,但成品观看起来仍嫌吃力,就连我这个原著党都要不断地回忆小说情节才能跟上进度。
第二是剧场手艺与审美的问题。剧场之所以成为艺术而不仅是娱乐,正因其费时费力而又充满“人”的细腻情感。演员举手投足的真挚动人,符合舞台逻辑的调度与恰当的灯光声效能够让一部文本呈现出完全不同于电影艺术的剧场之美。而《三体》舞台剧的问题,恰恰在于过度强调技术手段而忽略了剧场艺术的本质。或许是演员没有时间通读原著理解人物,再加上少了许多铺垫,导致我们所看到的科学家叶文洁,像个一会儿不谙世事一会儿腹黑绿茶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完全看不到她内心冲突与肩负的沉痛。原作中出彩的警察大史,本来是个充满残酷智慧、看尽世故的硬汉,可在舞台上显得过于老油条又冷血得近乎邪恶,令人爱不起来。同时,忽闪忽闪的灯光与眼花缭乱的视频特效总是让人频频从深奥冷酷的宇宙法则中跳戏,仿若感觉自己来到了古墓派的夜店,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人类的命运。即使视频和投影起到了一定的叙事作用,仍然没有很好地还原原作中宇宙的美感。
第三是对科幻戏剧的理解。刘慈欣的科幻是“不近人情”的,理性近乎残酷而推翻正常人类社会法则的故事情节在他的小说中层出不穷。这是科幻的魅力,却也正是与戏剧的人情逻辑完全相悖之处。这两种艺术本质上的不相容,要求科幻戏剧的创作者同时具备科学与艺术两种思维,具备理论修养与高超的想象力以及创作技术,才能不让科幻故事沦为无血无肉无理无据的梦呓。另一方面,20世纪的戏剧界大师阿尔托、格洛托夫斯基、尤金尼巴巴和铃木忠志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反对过多的舞台技术与视听修饰,提倡以表演者纯粹的身体能量来感动观众,回归表演本身。在剧场里,“高科技”做不了的事情,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以“低科技”的踏实方式来实现。
当然,《三体》舞台剧的尝试仍然是勇敢的,作为科幻戏剧的首次试水,制作者是用心的,值得我们为它喝彩。希望在《三体》系列的两部续作《黑暗森林》和《死神永生》的舞台改编中,能够看到更多创新的尝试。
标签: 科幻;剧场;舞台剧;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