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关系：特朗普时代的高开低走

　　4月12日，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在十分尴尬的节点上如期对俄罗斯进行首访，并意外得到普京总统的会见。两个小时会谈结束后，蒂勒森面色严峻地对媒体称，美俄关系处于最低谷，信任水平也处于最低点，指出两国应尽力制止关系继续恶化并恢复信任。同日，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在白宫向媒体承认，美俄关系跌入历史最低水平。特朗普上任以来，美俄关系高开低走，反映出双方结构性矛盾、现实利益冲突和希望改善关系加强合作的复杂态势。

　　蒂勒森和特朗普描述的美俄关系“探底”，仅仅是一周之内的故事。美国4月7日以化学武器袭击为由对叙利亚军事目标进行惩戒性打击，美俄随后围绕化武袭击的责任和处置相互指责，并在安理会形成对峙，导致俄罗斯12日否决美国支持的谴责叙政府并进行相关调查决议草案。作为对美国草率发动导弹袭击的回应，俄罗斯此前已停止与美国在叙利亚的空中行动通报与协调机制，增加海军力量并威胁再发生类似事件将还以颜色。美俄在叙利亚长达五年的明争暗斗意外地升级到严重对立，超乎双方此前的料想。

　　特朗普原本是普京和俄罗斯的“铁粉”，竞选阶段毫不遮掩地大赞普京执政风格及俄罗斯的外交攻略，并借此贬低奥巴马总统及民主党竞争对象希拉里的外交政策和主张。他誓言入主白宫后将大力改善对俄关系，甚至暗示将接受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并吞，并解除对俄经贸制裁与封锁。特朗普这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表演，同时惹恼民主党和共和党建制派和主流舆论，几乎成为美国“公敌”。

　　更为戏剧性的是，希拉里邮箱泄密事件的炒作被民主党描述为俄罗斯黑客捣鬼，最终上升为指责俄罗斯介入美国内政干涉美国大选，助推特朗普赢得选战。奥巴马告别白宫前夕一次性驱逐30多名俄罗斯外交官，既是泄愤和报复，又给未来美俄关系回暖制造了障碍。俄罗斯并没有计较这个前所未有的制裁措施，寄望于特朗普上台后翻过历史一页，重开双边关系新篇章。

　　然而，特朗普与普京改善美俄关系的两厢情愿，没有因为前者执掌白宫而心想事成。相反，随着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通俄门”风波的发酵，特朗普团队与俄罗斯不清不白的联系引爆司法和舆论风潮，迫使特朗普挥泪斩马谡，舍弃弗林这只左膀右臂。不仅如此，为了应付对手的穷追猛打，特朗普不得不割断其“亲俄”情结，在乌克兰问题上态度大逆转，公开指责俄罗斯并敦促其将克里米亚归还乌克兰。誓言犹在，温情荡然。特朗普与普京期盼中的美俄新蜜月尚未开始，就胎死腹中。

　　普京也许并没有灰心，等待着特朗普度过执政初期的阵痛与磨合，一切从头再来。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特朗普完成安全团队重组后，首次用兵就剑指叙利亚，直插俄罗斯的心窝子。虽然此举只是一次立场秀，意在于对内安抚建制派，对外警告朝鲜不得在拥核道路上再跨一步，甚至安抚性地事先通报俄罗斯，但是，这对俄罗斯而言依然意味着挑战和冒犯，双方关系骤然紧张。

　　当然，美俄关系未见得那么糟糕，也许在普京看来，俄美蜜月流产只是特朗普白宫内外斗争的牺牲品，特朗普食言属于迫不得已，或曰迫于情势不得不与俄罗斯保持距离，并没有堵死改善关系的大门。因此，蒂勒森得以如期访问莫斯科，并如愿面见普京。特朗普上台后的强势外交做派，以及东北亚局势引发的格局微妙变化，都让普京采取隐忍策略，维持俄美关系的基本面。更何况4月4日莫斯科地铁恐怖袭击发生后，特朗普专门打电话给普京，既表示慰问又磋商中东反恐合作。因此，美俄关系既未改善，也没有恶化到多么严重的地步。

　　从长远和全球层面看，俄美存在着结构性矛盾，特别是乌克兰危机和北约东扩问题，将一直困扰双方且不排除关系进一步恶化的可能，因为这是核心利益和战略空间之争。至于中东，眼前并非特朗普发力的主攻方向，美国既无心无力去与俄罗斯争雄，还要仰仗俄罗斯合作完成反恐战争。美国的重点是朝核危机，而这方面同样需要俄罗斯的配合与支持。因此，美俄关系高开低走既是现实，也存在相当的不确定性，必然因不同议题时好时坏时紧时松，进入新的磨合阶段。

　　（作者为博联社总裁、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

　　（原标题《美俄关系：特朗普时代的高开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