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赛】“劝阻吸烟案”改判 ：不能让守护公共利益的人吃亏

　　1月23日，河南省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上诉人田某某与被上诉人杨帆生命权纠纷一案，判决：撤销河南省郑州市金水区人民法院（2017）豫0105民初14525号民事判决；驳回田某某的诉讼请求。据媒体此前报道，去年5月，医生杨帆因在小区电梯里劝一名老人不要抽烟，引发争执，老人情绪激动心脏病发作离世。家属将杨帆告上法庭，要求40余万元的赔偿。

　　侵权行为的民事责任的构成要件有：（1）具备损害事实的发生（2）致害行为的违法性（3）违法行为和损害事实之间有因果关系（4）侵害人主观上有过错。

　　本案中杨帆劝阻吸烟行为与老人死亡的事实确实存在，且在时间上存在前后关系，但杨帆的行为未超出必要限度，属于正当劝阻行为；行为本身不会造成段某某死亡的结果；杨帆没有侵害段某某生命权的故意或过失，因此法院一审和二审中均认定杨帆劝阻吸烟的行为与段某某死亡结果之间并无法律上的因果关系。

　　一审判决中指出，冯清确实是在与被告发生言语争执后猝死，依照《侵权责任法》第二十四条规定，受害人和行为人对损害的发生都没过错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由双方分担损失。依据公平原则，法院酌定杨帆向冯清家属补偿1.5万元。一审判决后，杨帆认为他给予家属一定补偿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捐赠，而不是赔偿，“认捐不认赔”，即其认为自己没有过错。而冯清家属则对一审判决结果不满，提起上诉。

　　在二审判决中，法院最终推翻了一审的判决结果，认为一审判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二十四条的规定，适用公平原则判决杨帆补偿田某某1.5万元，属于适用法律错误。法院认为，虽然杨帆一审后没有上诉，但一审判决适用法律错误，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

　　我们可以看到，一审中法院从个案角度的补偿，确实帮助化解了个案纠纷。但是如果考虑到社会影响，可能会对整个社会造成更大程度上的不利影响。查阅资料后发现，“补偿”一般是法律基于公平原则（民法的基本原则）而做出的填补性规定，目的是减轻受害人的损失，对承担补偿责任的个体并不进行否定性评价。这时候“补偿”对方，而不是赔偿，是因为“赔偿”是侵权后承担法律责任，具有惩罚性和谴责性。

　　法院二审判决认为，杨帆在电梯里劝阻吸烟合法正当，是自觉维护社会公共秩序和公共利益的行为，一审判令杨帆分担损失，让正当行使劝阻吸烟权利的公民承担补偿责任，将会挫伤公民依法维护社会公共利益的积极性，既是对社会公共利益的损害，也与民法的立法宗旨相悖，不利于促进社会文明，不利于引导公众共同创造良好的公共环境。因此，法院纠正了一审判决杨帆补偿1.5万元的错误。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在《郑州市公共场所禁止吸烟条例》里有明确规定。法律赋予了每个公民在公众场合劝阻他人吸烟的合法权利，更何况，在公共场所不能吸烟是每个公民应该遵守的义务。

　　当我们在行使这项权利时，可以肯定没有人能确定路上遇到的人是否有严重疾病，由于自身道德修养，或是杨帆这样有职业习惯的人，对他人善意的提醒，却导致对方由于其他原因而受伤害。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法律不予以对提醒人的一定保护，而是判决杨帆赔偿或补偿，那么以后又有什么人敢在公众场合下提醒劝阻吸烟，又有谁还敢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

　　一般人都会期望法律条文的规定能够为社会整体带来巨大的福祉，维护切实公共利益，但当悲剧发生在自己身边时，人类内心所深藏的那种天然的同情又会发出作用。法院一审时对“公平原则”的适用可能是为了尽快化解纠纷而在一审中采取的快速裁定方案，但这并不能代表我们就甘心以牺牲整个社会的公序良俗、牺牲法律的尊严为代价。因为法律的进一步推进，很大程度上要借助道德对其进行监督，所以法院在裁决案件的时候同样应该考虑整个案件对于社会造成的影响。

　　二审判决维护了法治的尊严，顺应了民众的朴素情感，向社会传递了公平的理念，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司法具有基本的规则指引功能，不能让维护规则的人吃亏。在公共场所不能吸烟的规则之下，我们固然需要呼吁人们提高自身素质，更不能忘了严格执法、公正司法的教育警示效应。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