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评丨“守岁”是对一年光景的礼敬

　　每一个新年春节，迎接它的必经程序，是绕不过去的除夕。过除夕的方式就是守岁，也称守夜。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不论富贵还是贫穷。

　　现在守岁，大多是团年饭后，一家人围坐看春晚。但我忘不了，那贫穷年代，我们家的年饭，年年总是吃得很晚。父亲是名理发匠，乡下人过年，再穷也要理个发，逼近年关，父亲会格外忙。除夕之夜，总是要送走最后一个理发者，他才能在中堂前点蜡燃香，履祭拜先祖之职。这时，厨房里的母亲就招呼我们，摆出一年最丰盛的“十碗菜”。

　　不管这顿饭吃到多晚，一家人都要比往常更认真地搓个澡，父亲会将屋里门外打理整洁，母亲在豆灯下，开始为我们准备新衣鞋帽，不时盘点一年的琐事，并嘱咐围上来的我们，马上大了一岁，过年要说“年话”，在村里怎样给长辈行礼拜年等。平时脾气火爆的父亲，从今夜起，也会有一丝温情。那时没什么娱乐，小孩熬不住就睡了，父母亲还得守到凌晨。次日早上，当响起那个年代稀疏的鞭炮声，父亲就会叫起我们，燃放大人好不容易给点零钱买的小鞭炮，算是小孩过年最好玩的事。

　　那时守岁，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祭祀祖先，祈福庇佑，做完一年该做的事，全家进入一年最温馨的生活，静候新年到来。至于除夕的古老传说，长大后才知道。后来懂了“慎终追远”。明白许多祭礼是对故去先祖的恭敬和感恩。一年光阴的终点，以全家守候的方式，表达对时间老人的敬畏，是一种善后，也是“慎终”。

　　不久前，有年轻人拿近年从欧美舶来的公历跨年，对比中国的除夕夜，说：每逢跨年，上海就会出现密集人流，特别是外滩，盛况空前。而到了除夕夜，市面空空荡荡，整座城市没有多少节日氛围。并以此为由，宣称要抵制元旦。

　　这是一种盲目的对比。跨年活动，它是人们走出家门，参加官方或约定成俗的倒计时活动。与除夕守岁是由农耕文明孕育的民俗一样，跨年是具有西方现代生活特征的狂欢。守岁要回家，跨年多外奔；守岁是家庭模式，跨年是公共活动；守岁重在慎终，跨年意在迎新。

　　中国人不妨让跨年承载职业的单位的公共的辞旧迎新属性，然后，让守岁完全回归除夕的本质，来一次对文化之根的寻溯；让每个人都能深度沉浸于天伦亲情，来一场尊时守位的仪式。二者定位不同，各美其美，何必非此即彼，相互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