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评丨《二十二》:和平,才是她们心中永恒的主题
来源:浙江在线
作者:评论员 吕苏娟 责任编辑
张萍
2017年08月16日 15:01:00
日本,请你知道,你不止欠我们一句道歉,你还欠你的国民一句反省。
8月15日,是日本战败72周年纪念日,也是电影《二十二》上映的第二天。与媒体铺天盖地讨论“如何铭记历史”相对的,是电影中安静的老人、安静的生活及她们安静地离世。
“不说了,不说了”
电影《二十二》中的老人,曾被国人称为“日本娘”,之后又转换成日本名称“慰安妇”,现在又成了一些媒体人笔下“她们在等待道歉,日本政府在等待她们死去”的时代标签,但却很少有人能真正记住她们的名字。
毛银梅、王玉开、林爱兰……当“慰安妇”三个大字贴在她们身上,她们仿佛就失去了自己,变成了一段历史的指示牌。电影《二十二》的导演郭柯曾讲述过这样一个细节,当他去村里找这些老人时,村民们一看他们“长枪短炮”的,就直接领着他们去了老人家。
这群曾遭受生活重创、但依旧渴望活着的老人们,就这样因“慰安妇”变成了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
在电影中,毛银梅老人在回忆起18岁那年被日本人以做工名义骗进慰安所的经历时,已不太记得具体经历了什么,只依稀从嘴里蹦出几句日语、几句韩语。而当记忆走向深入,她的表情渐渐地变得哀伤而愁苦,她不由得捂着眼睛说,不说了,不说了。
而其他几位老人,也几乎同样不愿意去回忆及提起那一段可能早已尘封的岁月。伤害太大,好不容易被时间扶平,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被莫名的关心揭开伤疤?
在电影中,一个个偏远而封闭的村子,邻里乡间的“问候”、亲朋好友的“目光”、全国各地的“爱心”,构成了一幅老人现实生活的图景。
在这幅图景中,她们只是别人眼中的存在,就像郭柯早年的纪录片《三十二》中所记录的一样。韦绍兰和她“日本儿子”以一种符合大众预期的“受害人”形象出现,他们凄惨而悲苦地活着,承受着生活给予的一切苦难。可这样的苦难,真的来源于当初日本人的暴行吗?
在电影《二十二》中,一位杂志社记者在采访韦绍兰的“日本儿子”时,多次提及“你是日本人”这样的话语,仿佛不这么强调就凸显不了他们的群体形象一样。可这样的凸显,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很多人觉得,她们在等待日本政府的道歉。不,可能不是。对于生命已将走至终点的她们而言,道歉换不来岁月,更换不来晚年的幸福生活。她们当下最需要的,可能只是和家人在一起,安静又开心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很多人也觉得,日本政府在等待她们死去。不,可能也不是。日本右翼及其拥趸者,等的也许并不是她们的死去,而是时间将中国人的记忆抹去,就像脑海中的橡皮擦一样。毕竟这样的经历,在中国大地上并不少见。
“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着这条命来看”
在电影中,有一个片段极为触动人心。一位曾挖掘出这些老人并为她们多次奔赴日本打官司的人,公开忏悔道,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去打扰她们了。
这样是哪样?电影中老人的生活环境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在中国,至今都没有明确出台法律保障这些老人们的生活,相关的机构也几乎只有一家——上海师范大学的苏智良教授创办的“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
而在韩国,不仅有针对慰安妇的专门法律:民间机构确认老人身份,上报政府认可后,老人每人每月可以拿到将近7000元人民币的政府补贴,还有由民众集资建造的“分享之家”,让老人们住在一起。
此外,还有定期组织的慰安妇集会,老人们一块做做手工,志愿者再把老人绣的花做成logo,拿出去义卖之后捐给老人;还有小学教材里,三到六年级的孩子会学到慰安妇的历史;还有遍布在韩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慰安妇少女像。
更重要的是,日本政府同意以官方身份向韩国慰安妇道歉,并且由政府出资10亿日元赔偿受害者。而这一切,在中国都不存在。
因为这些活生生的人,至今还被困在那段经历中。不是被困于经历本身,而是被困于经历背后的社会价值判断。
看到她们,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因少年时期被诱奸而最终自杀的台湾女作家林奕含。她年幼时遭受了性侵,然后被困在羞耻感的漩涡中,被困在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压迫中,被困在社会大众的偏见和歧视中,最终不堪负重选择走向了死亡。
而她所遭受的一切,电影中的22位老人都曾遭受过。但她们还安静快乐地活着,这是最值得我们尊敬的地方,也是最值得我们反思的地方。
对于这些老人们,我们可曾想过为她们“正名”?她们不是慰安妇,而是被称为慰安妇的受害者;她们不是受害者,而是经历战争苦难还活着的人;她们不是活着的人,而是与世俗压力顽强对抗的英雄。
郭柯曾说,我拍的不是“慰安妇”,而是人。因为褪去慰安妇的历史符号,她们首先是活着的人。我们如何让这些活着的人,不论是从物质还是精神上,都能有所慰藉、有所依托,这才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至于“铭记历史,不忘伤痛”,至于“让日本道歉”,本就该是长久的、建立在思考基础上的持续努力,而不是一时一地的、借助某一部电影、某一个节日的专项行动。
只有这样,韦绍兰老人留着的这条命,才能越来越多地体验到“这世界真好”。
“希望中国和日本一直友好,不要再打仗,因为一旦打仗,会有许多人死去的”
在电影中,很多老人都极为崇拜毛泽东。毛银梅老人甚至为此放弃了自己本来的名字“朴车顺”,而以毛为姓,改名为毛银梅。
这位被从朝鲜半岛骗至中国,在慰安所接受非人对待,最终在日本投降后逃出慰安所,定居湖北孝感,并结婚还领养了一个女儿的老人,深刻地明白,战火纷飞的年代,普通百姓是不会有幸福生活可言的。
所以,她热爱毛主席,热爱毛主席为中国所带来的和平,也热爱毛主席为她的生活所带来的平安。而和她一样,那些还活着的老人们,不论是贫贱还是富贵,不论身边是否还有亲人相伴,都一致地渴望着和平。
因为只有和平,她们活着才有希望,才能遇到更多可能,也才可能拥有幸福快乐的每一天。
在《过去的怎样让它过去》一文中,刘瑜曾写道,一个国家走向怎样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如何面对自己的过去。一个民族的悲剧其实可以是它的财富,深入挖掘这个财富,并在直面历史的基础上实现真正的和解与稳定,这个民族才能走得更长远,过去的也才真的可以过去。
从这个层面上看,和平并非凭空而来,和平的持续也并非理所当然。要从日本讨一个“说法”,首先我们自己要有一个“说法”,就像韩国为慰安妇少女立像一样,我们也该为我们的22位乃至更多的老人“立像”。
这里的“立像”,并非指实体,而是指我们要重视这些老人,重视她们的生活,重视她们作为个体的价值。然后,以官方为名,为她们要一句“道歉”而努力,为她们生活得更好而努力,为中国能长久的和平而努力。
从32,到22,再到8,我们知道这一数字最终会定格在0,但我们也知道,只要我们还没有放弃努力,不论时间带走了多少生命,也永远带不走我们为之奋斗的一切。
至于日本,逃避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当这段历史财富被淹没在时间的沧海中,那些被标注成过去的,也许终将重来。
电影中,来自日本的志愿者米田麻衣,在去世的王玉开阿婆的房屋中,看着旁人拆开还未来得及拆开的被子,痛哭失声。她说,阿婆是她照顾过的七个人中最孤独的;她说,王玉开阿婆就像她的奶奶;她说……
日本,请你知道,你不止欠我们一句道歉,你还欠你的国民一句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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