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说｜医生“合理犯错”的空间 能不能有

　　昨天中午和几位外科界的大咖坐在一起，其间一名腹部外科的主任聊起了近日在宜宾市第三人民医院发生的一个事情。病人范小姐去该医院就诊，经过腹部B超、CT等影像学诊断为“卵巢肿瘤，恶性可能”，然后在该医院行了腹部手术。在手术过程当中，医生却发现双侧卵巢完全正常，没有找到肿瘤。告知家属后，缝合关腹。病人家属这下不干了，认为“白挨一刀”，上法院，上医疗纠纷调解委员会，要求索赔。

　　在座的几位外科教授感叹，现在行医真的应该越来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了。在手术台上均反复告诫自己和手下医生，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如果出了什么医疗事故，这完全有可能是你医学生涯的最后一次手术机会了。

　　该案件病人家属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对该案件最新进展也没有进一步去关注。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社会能更宽容些，有时能允许医生去犯一些“合理”的错误，现代医学是否能发展得更快些呢?

　　医学是一门关注生命的科学，但是又不同于一般的自然科学。医学关注的是人类的健康，人类是高级智能生物，人类的健康是所有领域中最神秘、最复杂、最难以用冰冷的数据解释的。如果一定要和自然科学做个比较，那么现代医学关注的是人，而普通的汽车修理店关注的是汽车，其区别在于人是有感情的社会性动物，你汽车没有修好，可以再修一次，但医学很多时候只有一次机会。更何况同一种治疗手段，对一个个体可能是灵丹妙药，对另外一个个体可能就束手无策。我想，医学的不可重复性和不可预测性，这也是现代医学的魅力所在。

　　所以说，医学就是创新。我们在临床上不可能碰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病例，我们在手术台上也不可能碰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解剖结构和肿瘤。这就意味着：不管你是经验多丰富的医生，行医资格多老的医生，在面对下一个病人时，你永远是个新手。你的每一个诊疗措施，手术也好，药物也好，对你来说，对病人来说，永远是创新，永远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如果医学失去了创新，现代医学就失去了生命。创新就要犯错误。那么，我们能否在一定范围内，允许医生犯一些“合理”的错误呢?什么是“合理”的错误，医学上的失误也好，错误也罢，一般可以分成两类，技术型和主观型的。所谓技术型，就是限于目前的科学技术条件，很难避免的。主观型的，指由于医生违反了操作诊疗程序，对病人造成了客观损害。反思宜宾医院这个病例，术前医生有明确的影像学诊断吗?问过病人的病史和体格检查结果吗?术前有讨论吗?手术征得家属的知情同意吗?如果这些有，那么，对医生能否更宽容些呢?

　　(作者系医学博士，浙江大学医学院康复研究中心主任，浙江省康复医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