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标题是学王蒙的。早些年，王蒙写过一篇小说，叫做《坚硬的稀粥》。

　　老曹，叫曹中玺，北师大的快递收发员。今年46岁，学生叫他“快递大叔”。那么老曹“柔软”在哪里呢？《新京报》的记者说，一些单位的收发室往往有“限时15分钟来取”的规定。但老曹不是这样，老曹会给你发一条温馨的短信，说“今日阳光灿烂，室外空气新鲜，出来取件匆匆，纵是时间宝贵，耽误不会太久，久坐易疲劳，当作喝咖啡……”些许关怀，些许幽默，些许从容，些许柔软。我想，读到这样的短信，很多学生都会莞尔一笑的。相形之下，“限时15分钟”就显得有些坚硬了。

　　老曹引起媒体的注意，是因为看着平日叫自己“大叔”的孩子们要离校，老曹有些不舍，他写下500字亲笔信，请学生帮忙发到网上——

　　“几年来成绩如何，人际关系是否妥当，都暂放一边。对也好，错也罢，皆随时去，暂不想它。

　　毕业后，也许会感到迷惘。爱情遁去，理想落寞，事业或许有段日子无着落。这都是暂时的，须忍耐。相信自己，三百六十行，总有一行适合你。

　　当你蓦然回首，你会发现，你已成绩斐然，站在山巅，面前阳光一片……”

　　北师大的同学们说，老曹的话语“让我们感到温暖”。

　　在崇尚等级、“级别”的当下，老曹和北师大同学如此心灵相融，真是一个异数。绝大多数人，或是毕业离校，或是干到退休离开单位，未必知道给自己服务了若干年甚至几十年的收发员、保洁员姓甚名谁。这太好理解了。当下社会，处在不同的阶层，几乎等于活在不同的世界，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有交集。北师大的学生，毕业后再不济，也能当个白领，而收发员是“蓝领”。老曹质朴、爱心，使他只认“人”，不认“人”以外的别的东西，于是，身份、级别之类，在老曹和北师大的同学之间消弭于无形，代之以纯真的关爱与温暖；而身份、级别这些东西，在很多人看来，比“人”要值钱得多，于是或被迫，或迫不及待地当了这些东西的奴隶。由此再来看鲁迅的《故乡》，当中年闰土见了童年时的玩伴迅哥儿，叫出来的却是毕恭毕敬的一声“老爷”，鲁迅说，自己和闰土之间，已经隔了一道厚壁障——这是怎样的沉痛。

　　《圣经》里有一个故事，是说人类联合起来，要兴建一座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人类的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使人类相互之间不能沟通，计划因此失败，人类自此各散东西。现在，不同种族和国家之间的语言已不是障碍；而说同一种语言的同一个民族或国家的成员内部，互相之间却不能沟通，无法凝聚到一起，这就怪不到上帝了。

　　在厚壁障林立的今天，遇见一个柔软的老曹，北师大同学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