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沉醉在温岭的石头之心

　　石头一直让我感到很亲近，这源于少年时期读宗璞的小说《三生石》。小说中的石头寓示着坚贞，我特别醉心于石头的这个标签，以至当时起了笔名“石磊”，也开启了对石头和文学的热爱。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竟懵懂闯入一座在石头上生长的城市。浙江温岭，与石头有着亿万年之缘。这里清癯的大地遍布石的身影。

　　长屿硐天是温岭的一张名片。长屿硐天的岩石储藏多、石质细腻、色泽丰富。自南北朝始，勤劳的温岭人民就一斧一钎在石山上叮叮当当耕耘。或许在许多人看来那是噪音和苦痛，但在温岭人民心里，那也许是在叩谢大自然的厚爱。那是靠自己双手换取生活殷实和安详的乐音啊。绵绵不绝的敲击声延续一千五百余年，二十八个硐群、一千多个形态各异的硐窟形成蔚为壮观的石文化景观。特别是长屿硐天的“岩洞音乐厅”，高三十余米，如倒扣的巨钟，总面积两千平方米，能同时容纳七百人就座，让人不由惊叹，怎样的坚韧、执着和果敢才能开采成如此宽阔高险之所在？！

　　与此同时，在温岭的另一侧，方山大大小小的石头们正不动声色地外漏自己的光华。这些石头雄伟壮观、雍容大气，或壁立千仞，或高挑峻拔，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而在石塘，却又是另一番景观——俨然温岭的别院，石屋、石街、石巷、石级星星点点镶嵌在石塘山的绿林中，面朝大海，宛若一幅视觉冲击强劲的油画。

　　对人类而言，石头是大自然的慷慨馈赠。而从作为生产工具的石器到现代美轮美奂的石雕石刻，从被把玩的奇珍玉石到被誉为世界奇迹的巨型建筑，无不昭示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和勤劳仁厚。石头像人类的一条血脉，搏动不止。

　　温岭的石塘，这个曾经荒芜的半岛，因为石材丰富，诱得许多异地渔民迁徙至此，砌石屋、造石墙、铺石路、围石堤，因此日新月异、人气疯长。长屿这个石板之乡，将一块块山石运出销往全国各地。千百年来，这些拙朴而美丽的石头既为温岭的万物生灵提供温暖的遮风避雨之家，又引来世界各地络绎不绝之访客。从最初的东瓯地到后来的太平县到如今的温岭市，它们见证这片土地一步步走向绚丽与繁华。我想象着某个清晨，在石塘山半山腰的某个石屋里，伸着懒腰，推开窗户，呼吸空气中沁人心脾的馨香，感受海风柔柔的抚摸，看着一艘艘渔船徐徐起航出海，看着东方的第一缕曙光在窗台跳跃、在每一个早起的渔民幸福的笑脸上绽放。那是何等美妙的享受！

　　温岭的石头不是金刚石、翡翠、软玉，也不是玛瑙、珊瑚、琥珀，但有着这些“高贵”品种都难比拟的拙朴沉稳和向好向善之心。温岭有很多关于石头的传说。五龙山的山巅有一座数十丈高的峰石，酷似美妇，发髻高挽，迎风孤峙。当地人们唤之石夫人峰，为之演绎传说为一石姓寡妇为逃避族长的逼婚，投奔情郎石陀人。在逃亡的路途中石寡妇化身为石，石陀人闻讯悲痛欲绝，在黄岩澄江边也化为石陀人峰，与之常年深情相望。同小说《三生石》一样，这些传说寄寓着人们对自由、爱情、幸福的向往。也因如此，我们见到一对对的热恋男女在石夫人峰面前相拥相吻，郑重许下三生之约。

　　在石塘古镇，我对温岭人的善良与质朴有了进一步了解。同行的当地朋友介绍，星罗棋布点缀在山腰上的石屋，有一片因发展旅游的需要，大部分的居民都被政府动员搬迁了，他们的石屋被政府收购，统一规划，或重建或修葺，变身成接待游客的旅舍。有几户没有搬迁的人家，他们的房间同样打扮得漂漂亮亮。两相无争，皆大欢喜。温岭人的形象像石头一样发出质朴的光芒。沿海绿道上，当地居民慷慨送我们这群陌生游客几个当地小西瓜。吃着又脆又甜的黄肉小西瓜，贪婪地享受着山、海、石、船美景，我心里有股暖流在涌动。在长屿、在方山、在石塘、在五龙山，我身陷硐天石海，像遭逢久别的老友，我们深情相拥。我沉醉在温岭的石头之心，仿佛触摸到温岭石头的脉搏和心跳，听到它动人的歌唱，被它的美丽、温暖、质朴、沉静融化。